7月5日,一则“中国科学家首获国际地层学最高金奖”的话题登上了微博热搜,引来众多网友点赞评论。
一时间,南京大学地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沈树忠也“网红”了一把。
据介绍,国际地层学最高金奖设立于2004年,每四年颁发一次,以奖励科学家在国际地层学领域作出的贡献。沈树忠是全球第五位获此殊荣的科学家,也是第一位获此奖项的亚洲科学家。
“我的工作并不是最突出的,只是有人推荐我,又有幸被选上而已。”刚从意大利米兰第三届国际地层学大会归国的沈树忠接受了《中国科学报》的专访,他表示,“希望未来大家多关注地层学和古生物学这些传统‘小’学科,关注那些在一线默默无闻的为地层学工作的学者,共同促进学科的发展。”
为地球立下“金钉子”
颁奖词中介绍,沈树忠是二叠系两个“金钉子”落户中国的主要贡献者之一,为二叠纪综合地层学、地层序列的建立和全球对比、二叠纪末生物大灭绝的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
“好比朝代的划分多依据历代皇帝的登基时间,地球的历史则是依据全球年代地层单位界线层型剖面和点位(金钉子)。”谈及“金钉子”,沈树忠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不过,想要成为“金钉子”剖面并不容易,它对地层剖面有很高的要求,且需有代表性。
研究人员对化石和地层进行研究后,可以向国际地层委员会提出“金钉子”的申请,经过多轮投票后,再报送国际地科联批准。
沈树忠介绍,国际上有102颗“金钉子”,目前已经确定了72颗。
其中11颗在中国,分别位于浙江常山、浙江长兴(2颗)、湖南花垣、广西来宾、湖北宜昌(2颗)、湖南古丈、广西柳州、浙江江山和贵州省黔东南州剑河县。
为何我国拥有超过全球1/10的金钉子?“一方面是因为我国地大物博,地层类型多样,另一方面离不开中国地层学和古生物学领域研究人员的刻苦努力。”沈树忠说。
记者了解到,此次获奖源于沈树忠参与的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已故院士金玉玕领导的浙江长兴和广西来宾两颗“金钉子”的研究,而这离不开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
“我从1992年开始在这一地区开展野外研究,但广西来宾蓬莱滩‘金钉子’直到2005年才被正式批准。高精度的地层划分是研究的基础,在数百米长的岩石剖面上,研究人员需要以厘米为单位进行标本采集。有些‘金钉子’的确立过程长达几十年,需要几代人的工作。二叠纪‘金钉子’的研究过程中,中科院院士金玉玕在领导完成这两颗‘金钉子’后于2006年不幸辞世。”沈树忠说。
“我曾在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长期从事地层学研究,刚到南京大学不足一年,这次获奖的研究也是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的研究成果。”他说,中国11个“金钉子”中有7个由中科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牵头研究完成,此次获奖也是国际地层委员会对中国地层学研究工作的肯定。
“穷人”读的“富人”专业
同样进入网友视线的,还有地层学这个小众的学科。
记者了解到,地层学需考察不同地区的地层,这需要科研人员奔赴全球各地探索,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处也不例外。选择地层学就意味着每天都在“旅行”。
沈树忠出生在湖州塘甸的一个小乡村,原先大学报考化工类专业,后被分配至地质专业。“我有时调侃这是一个穷人从事的富人专业。”他说。
沈树忠告诉记者,传统地层学是不被人熟知的小学科。
它不同于其他显著学科,不容易发表SCI高影响因子的文章,但是它是几乎所有地质学研究的重要基础。“地层学的主要工作是研究构建地层的时间框架。比如岩石的形成年代、油气的分布,都需要依靠统一的时间框架才能了解。学科虽小但重要性显著,没有时间框架,与地球历史相关的诸多学科都很难展开。”
在他看来,研究地层学可以天天与一些“疯狂的石头”打交道,可谓其乐无穷。
“研究地层学时间框架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依据里面的化石。古生物学和地层学家发现一块化石,根据研究就能大致判断它是什么时代范围形成的。”沈树忠解释道,诸如《侏罗纪公园》系列电影,就离不开古生物学家、地质学家对这些时代生物的解读。“通过化石,我们可以了解一种生物何时出现、何时消亡,何时生物多、何时生物少,何时环境差、何时环境好。”
学科困境亟须破局
地层学、古生物学研究听起来有趣,但学科发展和人才储备现状却不容乐观。
首先是公众对学科工作内容有“刻板印象”。
“有些人对地层学与古生物学这样的专业了解不够,认为选择了这样的专业就意味着‘流浪地球’,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其实,现在科研环境和配套设施发生了巨大变化,白天科研人员开车到野外采集完标本后,晚上回城市、村庄居住,条件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艰苦。”沈树忠说。
他介绍,过去南京大学、中国地质大学等均设置了古生物学和地层学相关专业,学科力量强劲,人才济济。
但随着社会发展,更多人将目光转向了一些市场应用性较强的“时髦”专业,导致报考这些冷门专业的学生数量减少。
一些高校甚至取消了相关专业,导致地层古生物学人才匮乏。
同时,地层学作为基础学科,也不如新型学科受重视,很难发高影响因子的文章。
在现有评价体制下,从事传统地层学、古生物学研究的科研人员,特别是一线研究人员在当今竞争日趋激烈的学术氛围中,相对处于不利的地位。
“希望相关部门增加招生力度,同时制订地层学和古生物学后备人才的培养计划,加大对地层学的支持,共同提高我国地层学的研究水平。”谈及地层学的未来发展,沈树忠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