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汲清与丁文江、曾世英、王曰伦返回北平西城兵马司地质调查所后,向翁文灏所长作了详细汇报,然后又和总务处长周赞衡、陈列馆负责人徐光熙、图书馆长钱声骏,以及古生物室负责人计荣森等交谈,了解各方面情况,准备开展下一步工作。他们首先要料理因公牺牲的赵亚曾先生的后事。他们见到了赵先生的父亲、弟弟裕曾、夫人和三个孤儿。当时长子松岩12岁,女儿梅岩9岁,次子竹岩尚在襁褓中。为解决赵先生亲属子女的生活教育问题,丁先生、翁先生亲自出面张罗,募集基金。由中国地质学会募集捐款,设立“纪念赵亚曾先生研究补助金”,以基金每年之利息奖励从事地质学、古生物学研究有突出贡献之学者。从1932年至1949年的18年中,受奖者共22人。1932年首次获奖人即是赵亚曾先生的学生和亲密战友,他最后一次出差的同伴——黄汲清。当时赵先生长子在农村上小学还未毕业,黄主动承担责任,让松岩与他同住一屋,照顾其饮食起居,还请人帮他补习功课,松岩后来考上了天津南开中学。 黄汲清参加了丁文江领导的西南地质大调查,在外出差16个月,搜集了丰富的宝贵的科研材料。他首先坐下来研究的便是与赵亚曾先生一同搜集的秦岭山区和四川的地质资料。他先编了一本秦岭地质图册和一本英文说明书,翁文灏所长特派绘图员侯峙先生为他提供地形底图,协助他完成图幅编绘。为写英文说明书,他在原有英文基础上,特别参考美国地质学家维理士(Baily Willis)的《中国之研究》(Research of China)学习其文法及修辞。文稿经丁文江先生审阅,丁又转请燕京大学教授英国人巴尔博(Barbour)再阅,巴尔博见黄英文熟练,且有自己的遣词造句特点,所以稍作润饰就交付出版。该著作为英文专著,名称为:《The Geology of the Tsinglingshan and Szechuan》(秦岭与四川地质之研究) ,作者:Chao, Y. T. & Huang, T. K.(赵亚曾,黄汲清。黄把赵亚曾列为第一作者,一方面体现出他尊重事实,尊重合作者的劳动,因为这篇文章的材料中多半是赵亚普收集的,而且赵亚曾在文章内容的构思上也的确居于主导地位。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体现了他对这位良师益友的钦佩和怀念。这与地质调查所在院内东墙与图书馆之间给赵亚曾建了一个白色大理石的纪念碑一样,让赵永远为人们所纪念。 这篇文章于1931年初作为地质调查所主要的系列出版物“地质专报”(Geological Memoirs)的“甲种”(Series A)第9号正式出版。此书正文为英文230页(附中文摘要48页),随文附图45个,书末有19个图版,另附一本图册,内包括3张1:40万彩色地质图,13张1:20万彩色地质图,两张1:20万剖面图。完成这样的鸿篇巨制,黄汲清生平还是第一次,他以后出版的专著也很少有这样规模的。 1931年,黄汲清没接到另外的出差任务就以室内研究为主,消化野外搜集的资料。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在西南地质大调查中,遇见的地层多半是二叠纪的,地层内还有很多化石,最主要的化石是珊瑚和腕足动物,而且他和其他地质工作者在全国各地也采了很多化石,化石标本上都附有标签,写明了化石的产地和层位,化石经准确鉴定属种名称后,就可用于地层划分对比。地质调查所图书馆收藏的世界各国的古生物学、地层学专著、参考文献也很丰富,其他辅助部门如磨片、照相等也很得力。黄首先在葛利普指导下,研究了二叠纪的珊瑚化石,不仅有他自己采集的,还有丁文江及其他地质学家在全国各地采集的,有些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黄汲清从1931年初就开始研究,并写出了专著《中国南部二叠纪珊瑚化石》。他注意到,二叠纪地层里的腕足类化石比珊瑚化石更多,于是他紧接着研究二叠纪腕足类化石,用了几个月时间,又完成了《中国南部晚二叠纪腕足动物化石》著作(分为上下两册,英文正文约270页,中文摘要5页,另有20个图版)。然后,他又来研究二叠纪的珊瑚化石,当时他的北学学长乐森璕正好写成了《栖霞灰岩珊瑚动物群》一书,黄增加了西南数省二叠纪珊瑚化石若干新材料,与之合成为一本新著:《杨子江下游栖霞石灰岩之珊瑚化石》,作者:乐森璕,黄汲清。乐森璕为第一作者,反映出黄汲清对学长的尊重。以上四本古生物化石专著,都于1932年分别以《中国古生物志·乙种》的第8号第2册、第9号第1册,第9号第2册和第8号第1册的编号正式出版。 这期间,黄汲清还编制了我国南方二叠系地层对比图和古地理图,其中标明了所含动物群的特点,1932年他完成了《中国南方二叠系地层》专著,该书同年以地质调查所《地质专报》甲种第10号名义正式出版。这是国内断代地层学的第一本专著,深受国内外地质界重视,被纷纷引用。这本书加上前述四本《中国古生物志》,为中国二叠系生物地层学奠定了的扎实的基础,所以他也得到“黄二叠”的光荣称号。 黄汲清在专心研究古生物地层学的同时,也十分关注区域地质学、构造地质学。1931年5月,他随翁文灏所长去南京,出席在中央大学地质系举行的中国地质学会第八届学术年会,他在会上宣读了“秦岭大向斜之迁移”的论文,颇受欢迎,当年即发表在《中国地质学会志》第10卷上。后他参加了中央研究院地质研究所李四光所长领导的南京栖霞山的地质旅行,收获很大。 国家的命运也牵动着黄汲清的心。1932年日本侵略者继“九一八事变”之后,又在上海发动“一二八事变”(淞沪战争),爱国将领蒋光鼐、蔡廷锴将军率领十九路军奋起抗击,全国人民同仇敌忾,纷纷给十九路军捐款。黄汲清和同事、青年地质学家们天天看报,了解战况,当得知我军打胜仗时,就高兴地庆祝,他为十九路军捐献了50块大洋,还收到蒋光鼐将军的感谢信。当时中国向国际联盟控告日本侵略中国,国际联盟派由英国人李顿爵士(Lord Lytton)率领的国际调查团来我国考察。在北平,丁文江先生参加了接待李顿爵士的活动,极力表示友好,希望他们主持正义、为中国说话。黄汲清写的《中国古生物志》中有很多描述腕足动物化石的内容,其中有很多“李顿介”(Lyttonia)标本,壳饰很壮观,这种化石最早发现于印度盐岭,其属名是为了纪念在印度的英国殖民主义者李顿而起的,这化石在中国也大量出现,黄汲清发表的晚二叠世腕足动物化石图谱中有很多“李顿介”。丁文江先生让黄把那些图谱复制若干份,赠送给李顿爵士,也就成了“科学外交”的工具。 黄汲清尊老敬友,他与丁文江、翁文灏、曾世英等大科学家频繁交往,彼此十分熟悉。黄汲清1928年从北京大学毕业来到地质调查所四年间,前两年多投入野外调查,后两年则潜心科研著述,年仅28岁,就发表了六本专著(两本《地质专报》,其中一本与别人合著;四本《中国古生物志》,其中一本与别人合著),不到而立之年,能有如此成就者,实不多见,因而深得丁、翁重视。那时在北平研究古生物化石的地质学家中,还有不少是黄汲清在北京大学的学长、同学如孙云铸、俞建章、乐森璕、裴文中、计荣森等,他们对黄的聪颖、勤奋、能干都十分钦佩,黄汲清还常与他们一起讨论切磋,收获颇丰。 丁、翁极其注重培养后学,任人唯贤,不搞论资排辈,而且大胆擢拔青年新秀。两位先生也是刚留学回国20多岁就担负起祖国地质事业创始和开拓的重任。他们对我国自己培养的第一批地质学家——地质研究所的“十八罗汉”中,最看重年龄最小的谢家荣(入学时15岁,毕业时18岁),而谢家荣最后真正是十八人中成就最大者。北京大学培养的学生中,他们最看重赵亚曾,赵英年早逝时,他们悲恸不已,丁在悼亡诗中写到: